第四章 公司有你这种人，以后就不怕进小偷了
“这些是公司历年来的文件，还有上一个营销策划的所有笔记，你都整理一下，做一个简单的分类。”这是刘佳冉将一摞文件夹丢在陈熠颖办公桌上时说的话。
“您就是赵先生吧，听说您有意向要购买A区16期的704房，要不我先给您介绍一下房子的朝向吧。”熠颖坐下来便翻起了资料，她认真地将房子的资料和图片展开。
熠颖抱着那二十厘米厚的传单走出大厦，大街上的人们都撑着伞避暑。熠颖开始派发传单的时候是烈日当头，而派完的时候，夕阳一片红。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办公楼，大部分的同事已经收拾好东西下班，只有零星几张办公桌上还有同事在核对客户资料。
其他同事都忙活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，无暇搭理新来的熠颖。
别的情侣约会看电影是为了浪漫，他们看电影则只看英语字幕的美剧，看完之后邱卓平会忽然用主角的语气和她对英语台词，对不出来下次继续温习那部电影。
而没有注意到邱卓平表情变化的刘佳冉继续数落陈熠颖：“你来公司也已经半个月了，可是对公司一点帮助都没有，今天就去财务那里结算工资走人吧。”
在霓虹灯蔓延成长河的大街上，杨志礼感慨着幸好没有超过十点半，要不然公司的电子门就会自动上锁。
他还留着？
她急忙将手中的传单丢在办公桌上，匆忙将夹着策划文案的文件夹带上，随着同事们一起挤进了会议室。
杂物室的门“吱”的一声由内至外打开了，一道灰暗的光从门缝间投射出来。
他十指在键盘上灵活跳动，让人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像“闺密”的男生还有这样的才能。
这是一家法式料理店，店面的装修非常豪华，店内的人并不多。
熠颖追寻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，一道光从公司的饮水区投射出来，显得异常诡异。
“看来新来的营销策划做事一点也不靠谱。好在我也写了一份详细的策划方案，要不然今天的会议还真没法开下去。”刘佳冉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份策划文案，头头是道地做起了市场分析和销售分析。
过了半晌，邱卓平将视线落在了陈熠颖身上：“营销策划，把你的策划说一下。”
这一层办公楼至少有三百平方米，办公室是被隔墙板划分开的，熠颖能透过不远处半开的百叶窗看见里面两抹身影——邱卓平正在签文件，而刘佳冉以妖娆的姿态端着咖啡半倚在办公桌边上。
“嘿，你是新来的营销策划吧？”一位长相颇为秀气的男生走了过来。他笑起来很友善，身形颇高，但较为瘦弱。他是第一个和陈熠颖打招呼的人。
熠颖拨通了客户的电话，扬声器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慵懒的声音。接听电话的男人原本用不耐烦的语气问着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，但一听到是女声便立马改变了态度。熠颖尝试着和对方交涉，讲解着A区16期那层楼的优点，对方却要求面谈。
杨志礼抿着唇，用手指在唇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。
“谈生意，得先点餐，这点常识都不懂？”
原来，两年的光景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得那么彻底，彻底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……
熠颖的人际关系原本就一般，加上杨志礼被辞退、刘佳冉的针对和顶撞邱卓平这些事情，她在公司已经没有人际关系可言，只是偶尔会有同事交代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。
“嗯。”熠颖一脸悲壮地跟在邱卓平身后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所有的丑相都能被邱卓平捕捉去。
“你来我办公室吧。”邱卓平往前走了几步，忽然转过身说道，熠颖对着空气宣泄的模样再次被他尽收眼底。
熠颖从梦中醒来，此刻，她拽着珊瑚绒被单摔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，冰凉的触感让她异常清醒。这个梦虽然不长，却让她的情绪从愉快过渡到了悲伤。
“卓平哥，你看，我给你整理的资料是不是很整齐？”刘佳冉将他们的视线隔开，她将手上用粉红色夹子夹着的资料递到邱卓平面前。她的指甲也涂着嫩嫩的粉色闪光指甲油，边角的地方镶着耀眼的碎钻。
“邱卓平，你！”
熠颖坐在会议桌的右侧，她看着邱卓平点开了投影仪。投影屏上逐渐呈现出一个新建成的小区的鸟瞰图。
这两年，你去哪里了？她看着依旧孑然一身的邱卓平，有无数次想开口，但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“陈熠颖，你这样看着我，是不是对我很不满？不过你自己做不好事情也不能怪别人，更何况我们公司不缺白拿工资的人。”刘佳冉做完市场评测和分析之后，将那份策划文案放在了会议桌上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迟到了。”熠颖信步走去，当她在男人对面位子坐下时，餐厅的旋转门又进来了一个人。
在梦里，熠颖回到了大学的那个图书馆。邱卓平将写着英语单词的标签贴在她身上，背下来的就能撕掉。而总是记不住单词的她经常贴着一身标签跟在邱卓平身边。
“什么行规？”熠颖诧异地看着赵先生。
他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笑了笑，解释原本只是想趁机在杂物室睡个午觉，不料睡过头了，醒来的时候发现杂物室的灯被关了。因为黑漆漆的看不到路，他便打开了手机手电筒，结果在开门出来的时候踩到了门后的拖把桶，直接五体投地滚了出来。
会议室内，大家围着一张黑木长桌而坐，投影画面映在会议桌前面的墙壁上。邱卓平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，稍长的碎发抹上了发胶，微微往后定型，原本线条柔和的脸更加具有轮廓感。此刻，他正在整理楼盘的图纸和资料，认真的模样更显帅气。
“都到齐了吧，那我们开始开会。”邱卓平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，而是直接扫了眼会议室道。
“赵先生，如果你没有购房的意向，我就……”熠颖抬起头看到赵先生的时候有些震惊，不由得发问，“赵先生，你的脸怎么瘀青了？”
她偷偷地看着他，他认真地阅读着文件，并用笔在上面书写着什么，当他发困的时候便会端起热咖啡轻抿一口。
熠颖看着邱卓平一脸冰冷的模样，一生气直接关上办公室的门。巨大的响声让许多正在办公的同事一怔，纷纷望向邱卓平的办公室。
员工们开始相互讨论。
“刘佳冉没有说错，我们公司不养闲人。”
陈熠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将自己卡在了电梯门缝之间，她不顾形象地钻进了电梯，原本只是想着第一天上班不要迟到，却在抬头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。而在那片空白过后，是万千思绪。
刘佳冉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，熠颖急忙将小锦囊放回原位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。
“知道了。”熠颖从刘佳冉身边擦肩而过。
第二天上班，熠颖专门多买了一份早餐，为了答谢杨志礼对自己的帮助，只是她没想到杨志礼没有来上班。
邱卓平进了办公室后便走到折叠沙发前，将两用的沙发椅放了下来，沙发椅经过他的整理变成了一张小床，上面有珊瑚绒被单和真丝枕头。
她开始手忙脚乱地写起了策划，空荡的办公楼层回荡着水笔摩擦纸张和敲键盘的声音。就在她将最后一个字输入电脑并发送邮件的时候，电子门自动上锁的声音异常清晰。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十点半，刚好是整栋办公楼全面封闭的时间。
如果惹怒了赵先生，购房合同他肯定不会签，可忍气吞声，不知道赵先生还会往哪里摸。
“哎呀——”杂物室突然传出一阵惨叫和杂物坍塌的声音。
“我们公司有三大巨头，一是从来不露面的董事长，我至今也没见过。二是总经理邱卓平，公司的大小事务都需要经过他的审批。最后一个就是行政秘书刘佳冉，是公司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，分分钟让你辞职滚蛋。”杨志礼在提到刘佳冉的时候特意降低音量，生怕太大声了会被别人听去，“我告诉你啊，上一个营销策划就是因为说了句她的裙子不好看就被辞退了，所以我们公司营销策划这个职位才一直空着。”
“我都觉得今天倒霉透了。”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以前的恋人和情敌，第一天上班就被公司的人孤立，除了倒霉，陈熠颖已经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。
“那个，赵先生，要不，您先看看房子的资料？”熠颖往旁边挪开一点，并捂了捂自己的衣领。
熠颖忍不住伸手拿起桌上的小锦囊。里面装着的是红五月时他们亲吻的相片，那是熠颖从学校公众微博上下载的，虽然不是很清晰，却记载了他们许多回忆。
“那是向日葵！”熠颖立马纠正他。
“是我，明天带上你的简历，去××公司报到。还有，以后不准再联系陈熠颖，如果你还想能有一份好工作的话。”对方还没来得及发问，邱卓平已经挂了电话。
“啊，对不起，我帮你擦擦。”
“你干什么！”熠颖情急之下端起热茶泼了赵先生一身，并抱着资料站起身，和餐桌保持一定的距离。
“刚来公司第一天就搭讪男同事，现在还有理跟我对质。我们公司向来不需要跟屁虫，你要是想替他打抱不平，我也可以成全你离开公司。”
他停了停手中的工作，抬头对上熠颖的视线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她将签好的合同放在了邱卓平的办公桌上，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。也是在那样不经意的转身之际，她看到了桌上的十字绣小锦囊。
熠颖放轻脚步，走到两用床旁，她侧躺在上面，盖上了被单。
杨志礼领着陈熠颖去营销策划的办公桌，办公桌上除了电脑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和便利贴。杨志礼告诉她，因为营销策划上个月辞职了，这个位子一直空着，所以很多同事贪方便把杂物放在了这里。
熠颖虽然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，但是合同签下来了，说明她可以留在公司继续上班。一想到这里，熠颖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，抱着签好的合同在门口欢呼雀跃。
“赵先生，请你自重！”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的熠颖急忙站起来，她有些惶恐，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
上班的这半个月，熠颖觉得整个公司的活都被自己承包了。不管是体力活还是脑力活，她都难逃干系。
“赵……”熠颖没来得及告诉他钢笔没带走，他便已经走出了旋转门。熠颖追出去的时候赵先生已经上了一辆私家车，驰骋而去。
熠颖带上自己的手拿包，和杨志礼关灯一起离开了公司。
陈熠颖吵不过邱卓平，生气地摔门而出。
“我还在做表格，感觉做到明天都做不完。”
邱卓平的神色有些凝重，却不知是因为自责，还是因为不悦。
啜泣声隔着屏风传入了白衬衫男子的耳中，他微微皱眉，放下了精致的茶杯，起身走向了厕所。
“糟了，那么晚了。”熠颖是被身体的自然抽搐惊醒的，她急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，已经九点了，“完了，策划还没开始写。”
“我觉得有关系就有关系，你要是觉得不想做，今天就可以辞职走人，我可以让财务给你发一天的工资。”刘佳冉哼笑，“我们公司从来不缺人，更不缺不做事的人。”
有短暂的时刻，熠颖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邱卓平早已消失了，现在的邱卓平不过是只谈公事不谈私事的总经理。
熠颖拿起一沓纸，卷成筒状，一步一步朝着杂物室的方向走去。
“啧啧，这房子的地理位置似乎不太好啊。”赵先生啧啧叹息，却故意将手移到了熠颖大腿上，抚摸了一圈。
“看你做的好事！”赵先生看着湿透的西装，有些不悦。
“今晚公司的门锁了，要明天才会开启，你今晚在这里休息吧。”
邱卓平垂下眼帘，看了看文案上的字迹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在杨志礼从门内摔出来前，熠颖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声，以为公司闹鬼了。
“合同在总经理的桌上，如果没什么事情，我就出去工作了。”
随着电梯的上升，她一点点沉入记忆的海洋。
餐厅的人纷纷朝他们的方向看去，觉得丢脸的赵先生一脸嫌弃地瞪着熠颖。
“要是没有其他事，不要影响我办公。”邱卓平继续低下头，过了几秒，似乎想起什么，继续说道，“对了，不是让你写楼盘策划吗？过几天楼盘开发需要开会，到时候策划书没写好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。”
“你怎么也没走？”
后来，她从杨志礼的口中得知，刘佳冉是公司的行政秘书，但一般只缠着邱卓平。一开始公司的人会私下议论认为他们是情侣，但邱卓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，时间长了，公司的人也懒得议论了。
“这还真是刘佳冉的做事风格。”熠颖忍不住苦笑，本以为毕业了可以脱离苦海，没想到只不过是从苦海的这边跳到了苦海的那边。她不由得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漫画，里面有句这样的话：苦海的尽头是梦的彼端，所以世人明知有岸却不愿回头。也许她现在辞职走人便是上岸了，可就这样走了，真的甘心吗？
“天啊，怎么那么倒霉。”熠颖有些抓狂，可就在她抓狂的这几秒里，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。
在转过脸的时候，熠颖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浮现出的讥笑。在他背过身后，熠颖尴尬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了一阵，对自己的过度反应表示无法理解。
由始至终，邱卓平都对熠颖视若无睹。
“是我。”杨志礼抬起头，手机的灯光正好从他的下巴往上照，令他看起来更加诡异。他白色的衬衫被灰尘染黑了，左脚还踩在了拖把桶里，似乎是在走出杂物室的时候被绊倒了。
“刘秘书安排的工作，我一个小小的职员怎么能不做呢？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。”熠颖抬头不露齿地笑着。即使知道刘佳冉是在故意为难自己，但她也绝不能示弱，更不能被抓到把柄。要是上班第一天就被辞退，说出去得多丢人！
“你高高在上，你怎么会知道！杨志礼好歹也是公司的老员工，你们凭什么将他辞掉，他做错什么了吗？他不过是帮了一下新来的员工，难道这也有错吗？”
邱卓平则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文件说：“我还有文件要处理，你不用管我。”
赵先生回到座位的时候，熠颖已经擦干了眼泪，准备收拾好资料离开。
店内的座位都设置了屏风，熠颖在众多客人中搜索着客户。
“哟，怎么是你？听说你把合同签回来了，还挺厉害的嘛。”刘佳冉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，熠颖正准备出去，两人尴尬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对峙着。不管熠颖往哪边走，刘佳冉都会往那个方向走一步，有意阻止熠颖走出办公室。
“别挡在这里。”熠颖是被身后的同事撞开的，因为她正好站在了会议厅门口的位置，妨碍了后面进来的同事。
熠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。就在她以为赵先生会有所收敛的时候，赵先生的手再次袭向了她的大腿，并欲往更上的位置移动。
连续播放了几张不同角度的小区建筑图后，邱卓平道：“现在大家看到的是C区的新楼盘，这个区离市中心有一定的距离，但交通便捷，也有不少人青睐这样的地带。因为距离市区远，楼盘的价格会相对降低，好处就是可能会卖得比较好、比较快，但是坏处也有。”
陈熠颖的尾音渐渐弱了下来，她看着那熟悉的脸庞，尴尬得不能言语。她定格在原地，半晌才吐出一句：“总经理，你怎么还没下班？”
“财务报表不应该是公司财务部的事情吗？还有楼盘报表跟策划有什么关系？”熠颖诧异地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两摞厚厚的A4纸。刘佳冉这是在故意找碴！
好不容易将所有文件整理好的熠颖刚伸了个懒腰，桌面上便又多了几摞印满数字的A4纸。
轻盈的脚步声和勺子碰撞瓷杯的清脆声音混合在一起，随着那道光源渐渐移动着。
邱卓平起身，从发愣的熠颖身边擦肩而过。
“难道你们以前认识？”杨志礼好奇地问道，像猿猴一样攀在熠颖的办公桌上。
熠颖本想说些什么，却又不忍心打扰他工作，只好翻个身，面向墙壁闭上眼休息。
熠颖乘坐公交车到达了客户指定的地点。
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画面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，就在那道影子的主人走出饮水区的时候，她挥起手上卷成轴的宣传杂志，朝着那人的后脑勺当头一棒，并发出李小龙打人时的经典叫声。
赵先生却醉翁之意不在酒，他将资料移到自己面前，随便翻阅了一下。
“爆米花的英语……”熠颖一边假装绞尽脑汁思考，一边窥视着邱卓平手中的爆米花。
刘佳冉转身看着那抹背影，得意地扬起唇角，内心想着：就你，也敢跟我抢卓平哥！
赵先生转而一笑，将资料推回了熠颖面前，并打开点餐牌。
“总经理回来了没有？”
邱卓平消失的这两年一直带着它？可为什么邱卓平见到自己的时候却摆出一副不认识的陌生样子？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“是不是对于你们来说，公司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辞退，只要你们心情不好？”熠颖双手拍在邱卓平的办公桌上，一脸怒气地看着他。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熠颖抱着售房资料坐了下来，委屈和不安在她心中发酵。
“哎呀！”
熠颖敲了几下门，邱卓平冷冷回了句：“进来。”
“这边！”坐在靠窗位子的一名中年男人冲着熠颖招手。他身材微胖，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到熠颖的肩膀高。熠颖最先看到的是他光得发亮的头顶，稀疏的短发围绕在那周围。他戴着金丝眼镜，咧嘴笑着，并用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。
“那你为什么来了地产公司？”
熠颖扶着办公室的墙壁，在黑暗中靠近那道光源。颀长的影子从光源中走出，并延伸着。熠颖背贴墙壁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，不知道走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。
熠颖抱着怀里的一沓资料推开了餐厅的旋转门，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急忙上前帮她拉开门，并礼貌地说着“欢迎光临”。
熠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，只能看见刘佳冉不停张合的唇。由始至终，邱卓平都没有抬头和她对话。他微微蹙眉，似乎有些不耐烦，不经意抬头瞟向外面的办公桌。
“这样看不方便啊。”赵先生有意地朝熠颖的胸脯看了一眼，随即绕过餐桌坐在了她身旁，并满意地点头笑着，“这样看方便多了。”
邱卓平快速切换了投影屏上的画面，继续说道：“我们新开的楼盘后面还有一个小区，但不是我们公司的，这样的局势是非常容易导致同行恶性竞争的，同时，也会导致我们的回收利润下滑。所以今天会议讨论的重点是，如何避免恶性竞争和将利润最大化。”
陈熠颖做完表格的时候，窗外的天已经黑了。义务加班的她看着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变成了空楼，天花板的灯也只剩下昏暗的一盏，照耀着她的办公桌。敲键盘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楼层内，在她快崩溃的时候，一阵巨响从某个房间传出来。空无一人的办公楼传出这样诡异的声音，不免让她心中生出许多恐怖的想法。
坐在屏风后看着熠颖欢呼雀跃的男子忍俊不禁，伸手端起茶杯继续饮茶。
“你怎么还在杂物室？”熠颖好心地扶起摔倒的杨志礼。
“我看你是刚入行吧？不懂行规吧？”赵先生收起笑容，有些不悦地端起茶杯喝茶。
平时除了写策划，刘佳冉还会吩咐她和市场部的男同事到公司楼下派传单。几天中午下来，熠颖便觉得自己可以去跟非洲黑人媲美了。
“其实你挺特别的。”在熠颖准备走进小区的时候，杨志礼双手枕着后脑勺说道，“很少有女生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到那么晚，既不八卦也不埋怨。”
“当你很饿，想吃西餐却发现周围都是面馆的时候，你还是想着西餐吗？”杨志礼举了个例子，随后拍拍身上的灰尘，坐在了熠颖的办公桌前。
熠颖看着为自己整理好了折叠床的邱卓平，他脱下西装外套，坐在办公桌前继续查阅文件。
“表格啊？我最拿手了。”杨志礼自夸地说着，“我帮你做吧，我当初是学计算机专业的，做表格的速度是很快的。”
“厕所地滑，摔，摔了一跤。啊，对了，购房合同给我看看，要是没什么问题，我给签了吧，我下午还有其他事情，就不耽误你上班的时间了。”赵先生忽然变得有规有矩，他接过熠颖递过去的合同，随便扫了几眼便掏出西装口袋里的钢笔签了名，“那个，我已经结过账了，我有事，先走了，再见，哦，不，是不见。”
熠颖战战兢兢地拿起餐巾布想要帮赵先生擦擦，这一次赵先生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，而是起身去了厕所。
黑影的主人端着一杯咖啡，缓缓地转头看向陈熠颖。那凝聚着风霜的面庞被光影勾勒出来，黑暗中，阴郁的眼神十分骇人。
“刘佳冉！”陈熠颖气愤地站起身，她想告诉所有人那份文案是自己写的，她希望能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替自己说句话。可没等她开口，邱卓平便站了起来。
熠颖拿着签好的合同回到公司时，邱卓平并不在办公室。原本她想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番，没想到落空了。
熠颖从电梯走出来的那一刻，刘佳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。但她很快恢复过来，并保持着甜美的笑容，挽着她的卓平哥走向办公室。
“那就好。哦，对了，一会儿给我泡一杯咖啡，要甜的。”刘佳冉得意地笑着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，咯咯的笑声仿佛在提醒熠颖，你不过是比我低一等级的人。
只有熠颖知道，那份文案是自己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反复查资料琢磨出来的，没想到竟被刘佳冉拿走了。
那是羽毛球校联谊赛前一天她送给他的幸运锦囊，那个锦囊花了她一个星期的时间，因为不擅长手工，她的十个手指头都贴满了创可贴。她记得，当她满心欢喜地送给他时，他一脸嫌弃地说：“上面的菊花好丑。”
“天啊，你今天是不是得罪了刘秘书？”杨志礼在刘佳冉踩着高跟鞋离开的时候，凑到了熠颖办公桌前。他看着那山一样高的文件夹啧啧感叹，这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！
在她离开之后，邱卓平翻了翻记事本，并拨通了杨志礼的电话。
那是流水声，还有勺子和瓷杯相触发出的响声。
熠颖静静地站在电梯里，站在和他相距不远的地方。
刚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职业装，冷清的目光随着熠颖移动。他默不作声地坐在了熠颖身后的位子上，点了一壶花茶。
电梯缓缓地停在了23层，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，仿佛有万千光影刺入瞳孔。在那光影之中，邱卓平迈出了电梯门。
“卓平哥，你怎么现在才来？”在糖罐中浸泡过的女声异常熟悉。
“这一摞是公司上半年的财务报表，电脑里有具体的财务数据表格，你逐一核对一下有没有纰漏。”刘佳冉俯视着熠颖，并扬起半边唇角。随即，她指着另一摞A4纸：“这一摞是关于公司楼盘区域的记载和盘点，根据不同的区域制作成表格，样本电脑桌面上有。”
“好……”熠颖怔了一下，急忙翻开文件夹寻找做好的策划文案。可她把整个文件夹都翻遍了，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前夹在里面的策划文案。
“那你呢？”熠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或许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成功与否。想到这里，一股挫败感从熠颖心底散开，原本的欢喜随着这股挫败感消失殆尽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
一开始她不以为然，以为杨志礼去跑市场了，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在公司看到杨志礼的身影。再后来，她听公司的人说，杨志礼在她上班的第一天就被辞退了。有人告诉她，那天杨志礼躲在杂物室哭了。但大家都没有去安慰他，毕竟被辞退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，谁又会在意自己之外的人呢？
所以是因为哭累了才睡着的吗？熠颖有些内疚，她知道，也许是因为她，杨志礼才会被辞退。
在她看好时机去夺取爆米花的时候，邱卓平却拿着爆米花一个转身站了起来。
“总经理说去见客户了，还没回来。”
“怎么回事，我的策划文案呢？”
熠颖拿着派剩的传单走出电梯，其他同事正拿着会议本前往会议室。这一刻她才想起今天公司的新楼盘开发，公司要召开销售会议。
他叫杨志礼，是公司脾气最好的男同事，乐于助人，也有些小八卦。熠颖对他的第一印象是——闺密。
“下次进来记得敲门。”
谁知他的话刚说完，刘佳冉的声音突然响起：“杨志礼，整个办公室都是你的声音，既然你那么有空，就去把公司的杂物室整理一下。”她背着手黑着脸，指着走廊尽头那个写着“杂物室”的房间。
“我是负责跑市场的，不过最近淡季没啥事情做。”杨志礼耸耸肩答道。
“搞定，下班吧。”杨志礼花了半个小时就把熠颖桌上的文件都制作成了电子表格，中途不带喘气。
她还在梦里看见邱卓平买了一桶爆米花和自己一起进影厅，电影开始之后她想要拿爆米花吃，而邱卓平伸长手将爆米花移到她够不着的地方，冷冷说了句：“爆米花的英语怎么说。”
在和邱卓平目光相撞那一刹，熠颖快速地低下头，假装整理文件，而百叶窗很快被刘佳冉彻底关闭。
“开会了。”
当她气冲冲地推开邱卓平办公室的门时，他正在低头核对客户资料。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，他缓缓地抬头，微微启唇，却又恢复了一脸冷傲。
陈熠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自己的办公桌整理干净，而很快，刘佳冉便让她的办公桌再次堆积如山。
“杨志礼，你是什么职位的，怎么可以一直跟我聊天不做事？”熠颖问这句话的时候，杨志礼正在摆弄她办公桌上的文件夹。
公司的人有些好奇刘佳冉对待陈熠颖的态度，但介于职位低没敢多说什么。不过有了杨志礼的先例，公司内其他同事都对陈熠颖避而远之，不敢提供帮助。而提供帮助的同事在看到刘佳冉不友善的眼神后，也纷纷各司其职，不敢多事。
“公司有你这种人，以后就不怕进小偷了。”邱卓平移开视线，端着咖啡走向自己的办公室。
不同办公桌的同事都纷纷看了过去，对于这一幕感到不解。
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，难道是邱卓平和刘佳冉故意整她？为了赶她走？她到底做错什么了？
熠颖以前总是在想，像邱卓平这样的人会不会活得很累？可后来她觉得，那也许是他的生活方式，他已经习惯了。
他一直都是一个认真的人，可以做到心无旁骛，所以有时候即便是近在咫尺，也有着远在天边的感觉。
邱卓平的一句话让熠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，她怔住了，愣愣地看着邱卓平。
熠颖回过神的时候，邱卓平正好抬头看了她一眼，或许相望无语指的就是现在这样吧？
熠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，拉开电脑椅，原本只想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，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公司已经空荡无人。
“是不是庆幸有我在，哈哈哈。”杨志礼开起玩笑，随后和熠颖说了“明天见”，转身消失在大街的尽头。
难道还有其他人在办公室？
“你桌上有一沓新楼盘的传单，拿到楼下发完。还有，明天要开会，需要写策划，下班之前交不了就留下来加班，写好了发我邮箱，用公司的电脑发，什么时候写好，什么时候下班，清楚了吗？”
他丢给她一份资料，上面记载着一些房产和客户资料：“这是公司的一个客户，将A区16期最后那层楼销售给他，谈成了就留下来继续上班，谈不成自己写辞职信。散会。”
“刘秘书？”熠颖叹了一口气，却被刘秘书三个字牵扯了神经。
她的性感妩媚和娇滴滴是熠颖学不来的，但熠颖也不喜欢这样。